2012年5月7日 星期一

● 舊約之前是什麼?

古埃及,穀物像是種貨幣,儲存穀物的筒倉則具有銀行和糧倉的功能。像玉米般高聳形狀的筒倉由泥磚蓋成,內壁糊上灰漿,外牆塗以白粉。工人背著裝有穀物的籃子,循著梯子爬上頂端的小窗旁,將籃內的穀物倒入;從倉底的小門,則可把存糧拿出。

     
 

文/顏敏如  Yen Minju

宗教信仰是現象界之外,對人類有所作用卻又不是常人可知領域的解答。這解答的來處究竟是經驗的歸納,還是解答本身對人的啟發,則因宗教而異。

自古至今,期望處處受照顧,時時保平安的多神信仰,隨著人類存在而生生不息。也因此猶太、基督與伊斯蘭教的一神信仰,便顯得相當特殊。它們不但一起特殊,也一起強調,自己所信仰的是唯一真神。

新約聖經的基礎是舊約,伊斯蘭則脫胎自猶太教。舊約一神的「特殊現象」是神啟,這是教會給教友的訊息。學術界、考古學界對這位「據說是把自己啟示給人類的神」的出處,有些爭論;有人認為一神概念和閃族古老的傳統信仰有關,有的則強調,一神信仰其實來自古埃及。奧地利的精神分析大師佛洛依德所寫「摩西與一神教」一書(Mosesand Monotheism),更是支持了後者的論點。主張人類的一神信仰源自埃及的學者,是以埃及確實出現過尊崇唯一真神的短暫時期為理論依據。

古代埃及和許多部族傳統一樣,是多神信仰,其中Ra是擁有創造能力的太陽神。第十八王朝的法老王阿肯那頓(Akhenaten)則特別把「阿桐」(Aton或Aten)提高到顯赫的地位。「阿桐」是太陽光輪,是太陽神Ra的一部份,他普照大地,無形也無象。阿肯那頓不僅宣佈阿桐為最高,也是唯一的神,更讓自己成為人民與阿桐交流的媒介。一開始阿肯那頓仍然保留其他神祇的神性,不久便獨尊阿桐,否認其他傳統神明。阿肯那頓這種反抗眾神、反抗堅實傳統,令人驚愕的大膽作為,其實是政治鬥爭的算計。

地位至高的太陽神Ra和埃及國家的保護神Horus以及底比斯(Thebes,在今觀光城Luxor境內)的地方神阿目(Amoon)合而為一。神明的聯合當然是人為的結果,也就是祭司們聯結三神做為自己的後盾,企圖坐大的明顯徵兆。阿肯那頓則透過貶低「勢力無限擴張」的地方神阿目,打擊逐漸和王室分庭抗體的底比斯祭司階層,以確保自己的地位。由於阿肯那頓把全部精神放在政爭上,忽略了埃及本身的盟友以及在亞洲的殖民地,而導致國力嚴重衰退。此外,排除祭司,目的雖是削弱教權在國家的地位,卻只對上層階級有所作用,和一般民眾沒有直接關係。嚴重違背埃及百姓傳統生活的一神論,當然無法順利生存。這個「新興」信仰只延續了十多年,便隨著阿肯那頓逝世而告消失。

佛洛依德認為,摩西曾是「阿桐」信仰的教士,在阿肯那頓死後,被迫離開埃及。有些人則以為,阿肯那頓的一神信仰並未真正消失,而是潛入地下,跟著猶太人出埃及,經過西奈沙漠,來到流奶、流蜜的聖地。等到建基於猶太教的伊斯蘭征服埃及之後,一神信仰又巧妙地回到原始新生地。

阿肯那頓曾為他所推崇的阿桐神寫了首讚美詩:
祢的創造是多麼多彩繽紛
它們全藏在了人臉的背面
噢,唯一的主,再也沒有其他!


祢依照自己的想望創造了世界
當祢孤獨時:所有的人,牲畜,以及野獸
任何在地上的,以腳走路
在高處的,以它們的羽翼飛翔


敘利亞與努比亞國,埃及的土地
祢安放每個人在他的位置
祢提供他們的需要:
人人有食物,他的生命時間也有了測量


他們的舌頭在語言裡分開
他們的天性也一樣分開
他們的皮膚有所分別
就像祢辨識出其他的民族


祢在地上創造尼羅
並帶領向前,只要祢願意
依照祢為自己而創造他們的方式
保育埃及子民


他們的主,和他們一起疲乏
所有土地的主,為他們升起
白晝裡的阿桐,宏偉中的巨大


曾有學者將這讚美詩和以下舊約聖詠第104篇做比較。

峻嶺向上突出,山谷向下沈落,
各個都停在祢那指定的處所。


祢劃定了界限,都不越過,
免得大水再把大地淹沒。


祢使青草和植物生出,
餵養牲畜,為給人服務。


上主祢的化工是何其浩繁
全是祢以智慧所創辦

祢的受造物遍地充滿


祢一噓氣,萬物創成,
祢使地面,更新復興。



願上主的光榮永世無窮,
願上主喜樂自己的化工。



根據讚美詩學的研究,這類的創作在古中東地區並不少見。舊約聖詠是否受了阿肯那頓讚美詩的影響,學界的爭論相持不下。

有趣的是,舊約裡的幾件事情,確實和埃及傳說及生活習慣存在著某些聯結。

約西元前2500年,埃及第四王朝法老Snefru是個仁慈的君王,他所建立的金字塔至今仍有三個存在,他所引介的建築法,讓開羅城郊的Giza金字塔成為世界古代七景之一。據傳Snefru有天在尼羅河上悠閒航行時,負責操漿的侍女之一突然哭了起來,原來她的綠松石頭飾掉入水中消失了。Snefru願意給她一顆新的,侍女卻執意要原來的、可以帶來好運的那一顆。Snefru於是招來祭司作法,將尼羅河水分開,並在河底找到那顆遺失的寶石。這傳說自然令人聯想到,摩西帶領天主子民為了逃避埃及士兵追趕而將紅海海水分開的故事。

由於連年乾旱,閃族人把牲畜趕到尼羅河流域,以為生計;此外,也有人被俘、遭販賣而成為埃及富有人家的奴隸;這些都是史書上記載,閃族人從巴勒斯坦地向西遷徙的原因。創世紀第42章「雅各伯派子購糧」,希伯來文中有「剝下」(lishbor,לשבור)的字眼,用以描述去埃及取得糧食以避免飢餓的旅程。

古埃及,穀物像是種貨幣,儲存穀物的筒倉則具有銀行和糧倉的功能。像玉米般高聳形狀的筒倉由泥磚蓋成,內壁糊上灰漿,外牆塗以白粉。工人背著裝有穀物的籃子,循著梯子爬上頂端的小窗旁,將籃內的穀物倒入;從倉底的小門,則可把存糧拿出。一旦筒倉裝滿,上下缺口便以泥漿封死,避免鳥蟲「侵食」。發生糧食危機時,即可「剝下」泥層,取得糧食,免除眾人的飢餓。這種「剝下並傳播以免除飢餓」的舉措,不就像舊約伊撒意亞58章7節:豈不是要人將糧食分給飢餓的人…,以及教會彌撒中的領取聖體禮儀?

現代埃及人對自己死後遭遇火葬的恐懼,當然來自古埃及保存屍體並製成木乃伊的悠久傳統。屍體製成木乃伊是為了讓死後離開身體的靈魂能夠認得前身,以便有個歸處。屍體製成木乃伊雖然全世界都有記錄,從埃及製造木乃伊的高超技術與出產木乃伊的驚人數量,古埃及人對肉身復活的巨大期望可見一斑。而以埃及與猶太人關係密切的角度看,天主教信經裡的「肉身復活」,以及因此而衍生的輕火葬,重土葬等觀念,似乎有跡可循。

「我信全能的天主父,天地萬物的創造者」對基督徒早已經是理所當然,不過這理所當然的來龍去脈實在值得玩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