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11月8日 星期二

●追尋英雄的足跡

怎樣的人才算是英雄?有沒有一把普世通用的尺規可以用來丈量?當顏敏如以之冠冕馬樹德(Massoud)的時候,無非已內含一種善惡的判斷。「他們不允許西方有英雄,所以找上在中亞的你。既沒有威脅,又有所慰藉」(頁21)在這個價值觀離散、任何奇形怪狀的事物彷彿都足以自圓其說的年代,標舉出英雄的存在(和終於的「不在」),顏敏如是有其堅持的。


 
文/孫偉迪
 


怎樣的人才算是英雄?有沒有一把普世通用的尺規可以用來丈量?當顏敏如以之冠冕馬樹德(Massoud)的時候,無非已內含一種善惡的判斷。「他們不允許西方有英雄,所以找上在中亞的你。既沒有威脅,又有所慰藉」(頁21)在這個價值觀離散、任何奇形怪狀的事物彷彿都足以自圓其說的年代,標舉出英雄的存在(和終於的「不在」),顏敏如是有其堅持的。

憑這份堅持,她獨身去到遠在中亞的阿富汗,尋訪「潘吉爾之獅」的足印。

在〈去喀布爾,不必帶頭巾〉一文,顏敏如提及:「沒有瑕疵的英雄,不是真英雄。」。曾與馬樹德共事六年的阿富汗前內政部長Ezadyar透露這位英雄「愛權」、「不相信手下的人」,看起來比較是個完整的人了。但我們從小說讀到的是一位時刻以民族興亡、國家命運為己任的領袖,他令人欽敬的一生。

當然,作家如何呈現主角的面貌與她所設定的結構有關。全書以一場大夢告終,毋寧暗示了作家渴望將一切歷史煙塵的紛紛擾擾定止在「夢境」的外頭。我們知道,最後一章敘事者醒轉以後,他斷定那些確實存在的事件,在小說時空則是從未發生過的。

「只要有一個人沒有醒來,大家就全部活在他的夢裡」(夏宇詩),真實與虛構亦然,二者原本就沒有一道清楚的界線區隔。身分和性別都經作家的巧手轉化、鍛鍊,「真實應該如何表達」才是重點。小說為了提供豐富可咀嚼的大量細節,寧可「鋌而走險」。

我們讀到正文以外另有一條敘述的虛線──即楷體字標示的段落,斷斷續續,呈現出意識流動的各種型態:「我用一個大鍋煮你的話。這些話是一連串的鐵字母。」撈起又放下,反覆煮著,後來「燙水流出成了火紅的熔岩漿,穿過草原,向著大河,源源流去。」(頁237)

夢境與現實交錯成了「對照」。

對照無處不在:富裕與貧窮的國度、瑞士青年的革命情懷與阿富汗人民的顛沛流離、峽谷內的戰爭紀錄與果園裡的家庭生活……。敘事也採用雙軸線的方式前進著。記者「我」和受訪的英雄「你」二人的生命內涵天差地遠,卻在適當的時候相遇,如星辰在億萬次的錯身之際偶然撞上了,瞬間擦出火花。

我們追蹤顏敏如近年的創作,不難發現她對人類的「存有」狀況給予相當深刻的凝視,而這目光圍繞著擁有對話空間的雙方(或多方)而延伸出去。例如,風行一時的左翼革命思潮應當如何評斷?作家透過一介年輕心靈的成長與幻滅傳遞了她的想法。

小說以獨白收束了場景,彷彿要把散佈各處的線頭合攏起來。

關於阿富汗的女人、罌粟花田、荒山大漠……,我們還有那麼多的困惑。這本小說因承載了沉重的內容而顯得十分精要。換個角度看,此一主題也就保留了寬闊的書寫腹地,允許未來多重探險的可能。